咖喱✨

遇见对的人 不要怕摊牌

【茶狮】雏鸟情结

01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看不见外面的灯火,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身边的人歪斜着身子靠在床头玩手机的光亮。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刺痛,狮子不自觉地伸腿想撞撞身边的人,拂过柔软冰凉的被子时却贴到了一片光裸温热的肌肤。

他一个机灵,像被电到了一样把腿收回来。身边的人“嗯?”了一声,却看都不看他一下,“干嘛呢?”

狮子不想搭理他,他把身子支起来一点,贴过去看一茶的手机,他没带眼镜,眯着眼睛几乎把整张脸贴到一茶的手腕上,视线模糊了半天才看清手机屏幕。

“这个视频你昨天才看过的!”

“……”一茶气结,“你管这么多干嘛?”他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活腻了?刚才没把你整累是吧?想再来一次?”

狮子无言,他把身子缩了回去,乖乖地仰面朝天躺在枕头上,任一茶很得意地伸出手去抚摸他被汗湿了之后有点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一茶的手指很长,温温热热的,他恶作剧地把狮子的额发全部撩上去,揉揉他饱满的额头,然后沿着鼻梁一路往下,抚摸狮子的鼻尖,然后停在他的嘴唇上。

紧接着,一茶扣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狮子的唇瓣。

狮子懒洋洋地躺着,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放松下来,“我累了,要睡觉了。”

一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他啪的一声把手机扣上,滑进被子里——然后狮子就在黑暗里贴了过去。

雨声滴在屋檐下饱满而又清晰,屋子里空调开得十足,狮子能感受到一茶在他脖子上呼出的鼻息,粘稠的、温热的,那是一种让人沉溺的亲密关系。

他乖乖地趴在一茶肩窝的位置,任一茶抚摸他被撩起了额发的额头——然后,一茶在上面亲了一下。

他满意地拍了拍狮子的背,说:“晚安,大傻子。”

 

02

狮子觉得自己有一点雏鸟情结。

他第一次见到一茶,是新生刚入学的时候。彼时他还是一个懵懂可爱的大一小菜鸟,拿了入学通知书在I大迷路了,逛了半天到了体育馆,然后就被迎面飞来的篮球击中了脑门。

哐当一声他被砸得坐到了地上,脑门嗡嗡地疼,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不对,是眼镜掉了。

他疼得倒吸凉气,天崩地裂的痛感袭来,只能感受到有个男生快步跑了过来,蹲在他旁边摇晃他的手臂:“喂,同学?同学?没事吧?”

他说不太出话来,那个男生直起身子大喊:“一茶,你赶紧滚过来,你他妈砸到人了!”

狮子勉力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罪魁祸首,看见人声鼎沸的体育场,金砖般的阳光从那些小小的天窗里洒进来,铺在地面上,高高瘦瘦的男生踩着那些阳光向他走过来,裤脚松松地挽得很高,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锁骨分明,脖子上带的链子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不过很快,一茶就踩着他特有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步伐,站到了狮子面前,然后蹲下,狮子看清了他的脸——桀骜不驯的、紧皱眉头的,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里都带着一点矜傲。

然后,狮子就眼睁睁地看着一茶指着他的脸对那个男生喊:“卧槽失效药你快看,这儿他妈肿得好高!”

咔嚓,狮子听到一茶身上那种bking气质直线破碎的声音,他捂着脑门半天没说出话来,一茶笑起来,他的笑容哪怕在这种时候也显得明媚又得意,带着那种顽劣的嚣张:“对不起啊同学——你今天有点倒霉。”

狮子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挤出来四个字:“——我的眼镜!”

失效药拍了拍他,同情地把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眼镜的玩意儿递了过来:“……已经碎了。”

“……”狮子捂着脸,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可真是倒霉的新生活,痛苦的新开始。

一茶给失效药使了个眼色,两人拽着狮子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一茶咳了一声:“我赔,我赔,我的锅,走,现在就去。”

 

03

狮子抱着他的小书包,跟着一茶和失效药走。他没有别的选择,一个路痴加上近视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跟逛大点的鬼屋没什么区别——不认路,并且随时随地会收获新的惊喜。

他们和失效药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失效药被老师叫去填资料了,于是狮子身边只剩下了一茶。

其实后来的事狮子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人总是会选择性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那天对于狮子来说就是丢脸中的丢脸,倒霉中的倒霉,他感觉自己像某个初生婴儿一样被一茶拽着走,更可气地是有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罪魁祸首在他身边憋笑又没忍住的声音。

但他还能清晰地记住在眼镜店的那个瞬间,一茶正要给他付新眼镜的钱,打开微信扒拉了半天,一副如鲠在喉的样子对他说:“这里我手机没信号,你先付,等会儿我加你微信把钱转你。”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中国移动真傻逼。”

 

过了很久狮子才知道真相远非如此。他跟一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傻乎乎地乐呵说要感谢中国移动。

然后他就看见一茶笑出声来:“傻逼吧你——你还是感谢我吧!瞧你当时那样儿,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整得好像以后要找我寻仇一样,最后连微信都不敢要,怂逼!”

狮子严重怀疑一茶是趁着他记忆模糊就开始胡编乱造,不过是该吐槽bking连要微信都这么云淡风轻滴水不漏么?他被一茶狠狠地揉乱了头发,气得要扑过去跟他打架。

一茶得意地说:“中国移动,到哪都行。”

 

04

后来一茶说要给他赔礼道歉,就请他吃了顿饭。那时候狮子才知道一茶跟他是一个专业的,就是他在一班,一茶在二班。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熟了。其实他严重怀疑一茶就是想借机抄他作业——毕竟自己还算得上大学里为数不多的会坐最前排认真听课很在意绩点的那一批人。

对这种有点小心机的利用,他欣然接受。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有的时候坐在校车上经过林荫密布的校道时,他抬头看到那些金砖一样的阳光,偶尔会回想起那天在眼镜店,他低头快把手机贴到脸上找二维码,一茶在旁边盯着他,冷不丁地就伸手轻轻捋了一下他翘起来的额发,那个瞬间,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肿块传来的痛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顿时从天灵盖爬到他的背心。

大一下学期选课的时候,他放弃了一班十点多能睡懒觉的专业课,选了二班的早班第一节。

其实也没什么变化,他坐第一排,一茶上课铃打响之后十分钟才会打着哈欠走进课室坐最后一排。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一茶会给他带他因为起晚了没吃到的饭堂的包子,会附上一个鸡蛋——剥好的。

为此一茶几乎每天都要跟他逼逼赖赖十分钟,诸如“要不是给你打早饭我会迟到?”“你要怎么感谢我要不以身相许算了还是叫我声爸爸吧?”“狮子你是狗吧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连我前女友都没吃过我给她打的早餐”……

每当这个时候,狮子就会一边啃包子一边专心补笔记,任由一茶在他旁边叨叨来叨叨去的。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微微出神,想为什么今天饭堂的包子是咸菜馅的,想为什么上次他抱怨自己早上太早起胃疼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一茶的早餐。

 

05

一茶之前谈过女朋友,这件事狮子很早就知道了。

不过,其实对他来说,有没有过女朋友都无所谓。从小到大,他已经完全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就像一只猫一样,学会蹑手蹑脚走在屋檐下,踩着影子跟自己的尾巴玩,旁若无人,自得其乐。

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他们几个人在饭堂吃饭,院球队的一个男生也过来蹭桌,四个人瞎扯了两句,那男生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哎,你们知道大胖为啥退队了吗?”

一茶坐在那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并没有回复,狮子跟他不太熟,也不接话,就只有失效药乐呵呵地捧哏:“为啥?”

那男生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大胖那天跟咱们队长表白了,然后被拒了!”

这声音在嘈杂的饭堂里其实根本听不太清,但那效果不亚于一道惊雷,劈在狮子身上。

——他看见一茶从手机后面抬起头来,瞟了那男生一眼。

失效药惊讶:“他是gay吗?看不出来啊?”

那男生啧了一声:“哪那么容易看出来,现在同性恋装得可好了。”

“感觉挺恶心的,幸好我没怎么跟大胖接触。听说同性恋挺脏的,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狮子没听下去,他觉得自己脸色可能黑得有点吓人,只好把脑袋埋下去,假装自己在吃饭。

失效药皱起了眉,那男生还想说点什么,“啪”的一声,一茶把手机往饭桌上一砸,发出巨大的一声。

“差不多得了,别他妈在这逼逼赖赖的,不吃饭就滚。”

 

回宿舍的路上,一茶跟了狮子一路。

本来吃完饭,他们就要各回各家了,走了没几步,一茶从后面把狮子就拉住了。

“干嘛呢?”一茶从上到下打量了狮子一圈。

狮子不想说话,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没事。”

一茶皱着眉盯着他,“你他妈咋了,吃饭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狮子很想回他一句吃饭的时候也没好好的,不过最后还是没说话,他挣开一茶拉着他的手,蔫蔫地说:“我回宿舍了,作业还没写完。”

一茶退后一步,吹了个口哨,“哦。”

狮子扭头走了几步,觉得哪里不对,转头一看,一茶还在原地盯着他。

“你走啊,回头干啥?”

狮子:“……”

他扭头又走了几步,转头。

一茶居然也往前走了几步,看他回头,也停住了脚步。

“走啊?”

狮子:“你跟着我干嘛?”

一茶:“我也回宿舍啊!”

你他妈的宿舍根本不在这边!狮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个箭步冲回去掐死他。

不过最后他还是啥也没说,转了头,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走了没一会儿,天上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一茶还在后面喊他:“狮子,带伞了吗——”

“啪”的一声,狮子直接把伞撑开了,恨恨地转头盯着一茶,后者吹着口哨,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气,快步走到了狮子身边:“我没带伞,撑我一下。”

“好好的人不当为什么要当狗呢?”狮子恶狠狠吐槽他,一茶没听清,“你说啥?”

狮子大声吼他:“我说——你好讨厌啊——”

你好讨厌啊,声音湮没在漫天飘零的雨滴里。

 

06

七月份是I市雨水最旺的时候,I大几乎整天整天都被泡在雨水里,宿舍门口的空地积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校园里满地的落叶和枝丫,学生们小心翼翼地提着伞慢慢地走,生怕雨水打湿自己的鞋袜。

就在这个湿润的月份,狮子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从小到大,狮子其实都不是很喜欢过生日。唯一对生日的期待就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能够邀请自己喜欢的人出去玩,当然啦,是和一堆人一起。

上了大学之后,因为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喜欢的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舍友趁他洗澡的时候,把他关在阳台外面,在他疯狂敲门的时候在里面放起生日快乐歌之后,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然后就是一番毫无意义但很快乐的大狂欢,他刚洗完澡就被砸了满脸的蛋糕,凄凄惨惨地又跑去洗了个脸,然后用还没完全擦干的手给一茶发微信。

狮子:你跟487他们说了我生日?

他记得他只在某一次闲聊的时候跟一茶说过自己生日,他也实在不相信像487和爱丽这种纯种直男会刻意跑到班主任那查他生日时间。

他明明记得这个时间一茶还在球队训练,没想到竟然秒回了。

一茶:?

一茶:他们给你过了?

一茶:艹,我要去喷487了

一茶:老子蛋糕还在路上呢

狮子站在洗手池边傻乐。

狮子:明明是你先告诉他们的,你怎么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一茶:嗯?

一茶:你睡了没,穿件衣服下来

狮子:我洗完澡了!

一茶:赶紧的,滚下来

狮子一边换衣服一边狂给一茶弹猫猫生气的表情包,一茶一直不理他,三分钟后给他发了个消息。

一茶: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到你宿舍楼下了

 

07

狮子出了电梯,一眼就看见站在宿舍大门口,站在那里等他的一茶。

一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刚打完球,背着他的小挎包,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脖子上的链子映着路灯的光,发出细碎的光芒。

他手里空空如也,狮子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质问他:“我蛋糕呢?”

一茶这才把头扭过来:“你那胃你自己不知道啊?吃了他们的你还吃得下?我给退了。”

狮子是小鸟胃,挑食量又小,不吃还会闹胃疼,一茶跟他认识了一年对他这方面简直拿捏得死死的,背了他喜欢吃的东西不说,还经常撸袖子给他开小灶。

狮子撇嘴:“我吃不吃得下是一回事,蛋糕不能少呀!”

一茶非常不客气:“得了吧你,走,咱们出去玩。”

 

一茶带他去的是电玩厅,一百块钱能玩一个晚上那种。狮子之前从来没去过,电玩厅四五年前还是很风靡的,但在这个年代也是很罕见,也不知道一茶怎么找到的。

电玩厅里人居然还不少,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叔,两个男大学生混在里面稍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狮子怒吼着吐槽一茶的老派作风——如果不吼出来的话电玩厅里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茶也以同样的音量吼他这不是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吗!最后两人还没开始完就喊得没力气了,一致决定在电玩厅里不玩游戏的时候要用微信交流。

两人用一百块钱几乎把电玩厅的游戏玩了个遍,枪战机上互演到30秒一把疯狂撒币,微信消息里刷满了一屏幕框的傻逼;跳舞机上狮子差点把自己拌了个大马趴;娃娃机倒是没玩多久,一茶给狮子抓了个小狮子玩偶——当时狮子指着娃娃机最里面埋在角落里那条小尾巴点名要的,一茶还真就一抓就中了,然后狮子抱着它走了一路,觉得自己在大叔们的眼里像个傻子。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去玩模拟赛车,电玩厅里人已经走了一半多,只剩五颜六色的屏幕围绕在他们周围,上面闪烁星星点点的光斑,坐上双人座椅后,一茶很淡定地对狮子说抓紧把手,狮子还在大声地问为什么,一茶看了他一眼,一脚踩下了油门。

狮子这时候才知道那些噪音和呐喊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这是一台很愚蠢的游戏机,但是却带来了最原始的快乐和疯狂——它在震动。

那个活跃在鬼畜里的经典画面此刻就是两人的写照——狮子在尖叫,一茶在狂笑,周围的人在咆哮。狮子扭头看过去,从一茶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他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很温柔。

狮子很少和一茶对视。他和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没有直视自己暗恋的人的勇气,所以他对一茶的眼睛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那对眼睛能表达那么多情绪。

此刻那双眼睛突然变得很近很近,在疯狂颠簸风声流连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在万籁俱寂静寂无声空白一片的世界里,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茶把嘴唇凑了上来。

 

08

回去的路上,狮子和一茶吵架了。

没什么原因,狮子单方面找事,说自己明天有早课,还被一茶拉着出来,迟到的话魔鬼老师会卡绩点。

一茶冷笑着看着他,看着狮子抱着那只黄色的玩偶,落荒而逃。

狮子回头再想的时候,都觉得那根本不能叫吵架,毕竟一茶全程一句话也没说,任狮子在发泄情绪。

他们很有默契地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回忆结束了,狮子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了被子。

室友们都去上课了,宿舍里只剩时钟的秒针一下下走着的声音。

——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很老派的人,每到一个新环境他掏出自己带了很久的小时钟并把它贴在墙上的时候,室友都会用新奇的眼神看着他。

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他静静在走的时钟,很好听,好清脆。

他的手机响了两下,来新消息了。狮子看了一眼,熟悉的屏幕熟悉的对话框,他扭过脸不愿点开。

那天晚上之后,一茶一直当没事人一样,给他发各种消息,什么今天你怎么翘课了我把给你买的包子全吃了草咸菜包子真难吃,什么昨天球队那两傻逼打到一半吵起来还动手了,什么今天下雨好大回宿舍的时候还看到楼上内裤都被吹到地上了。

最新的一条是:咱们和好吧,别吵架了。

和好和好和好和好个屁——

是他想吵架的吗是他想吵架的吗?

那天晚上他不是不开心也不是不渴望,可是他太懂一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那种能够说着“老子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做好自己不就行了吗”一边转头看到你傻乎乎做菜差点切伤手就要过去给你抢刀的人,是那种其实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一切聚会但是只要球队缺人稍微求求他他就会过去的人。

他更是那种冷着脸拒绝所有庆功宴就算去了也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人,是那种就算你在他面前说我很在意你他也只会觉得好笑的人。

他的满足和快乐只从付出里享受,不从回报里获得。

所以,就算那天晚上他亲了你又怎么样?他需要你吗?他在意你吗?你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吗?狮子也好,猫子狗子马子虎子也好,都一样,都没区别。

上周不还看见他在饭堂和别的男生吃饭,那个男孩子脸圆圆的,笑起来很可爱,一茶还给他剥鸡蛋。

想到这狮子就要气个半死,他把自己脑袋彻底埋进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闷成一只鸵鸟。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宿舍群里487在召唤爱丽到科技楼去接他。这个七月份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多了。

他慢慢地睡着了。

 

09

狮子感冒了。

可能是出去拿外卖的时候淋了点雨,可能是宿舍空调开得太低了。一觉醒来他整个人精神有点恍惚,下床的时候还拌了自己一下,差点整个人栽到地上去。

就这么硬撑了两三天,他总算是回去上课了,坐到最前排,下课了赶紧从前门溜,好歹是没跟一茶撞上。

就是每次上课,他都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教室的空调实在太冷了。

周四下午去做家教的时候,他把雨伞借给了一个圆脸蛋的女孩——她穿得单薄瑟瑟发抖,手里拿着面试资料,一脸无助。

为此他淋了点雨,到了家教地点就打了几个喷嚏。当时就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强撑着给小朋友上了两个小时的课,走到楼下的时候对着滂沱的暴雨发愁。

他觉得自己身上发烫,眼睛很酸,眼镜擦了好几遍戴上还是感觉有点晕,打开微信想看看有谁能来接他,想想这里离学校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一时之间又有点犹豫。

这时候一茶给他弹消息。

一茶:这雨好他妈大,你家教记得带伞

就算发着烧,狮子还是被气笑了。

这什么傻逼,记错他家教时间等结束了才来提醒他,自己都快一周没回他了还锲而不舍乐呵呵地给他发信息。

但那一瞬间他不舍得按那个返回键。

他快一周没跟一茶说过话了,就算上课的时候远远看到过那人一眼都要赶紧把眼神收回来。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跟一茶较什么劲,一茶做错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错。

都是狮子自己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得有十分钟,他才从发呆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按开键盘,每一个字都打得很慢。

狮子:我没有伞

狮子:我好像发烧了

狮子:我在xx大厦,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打完这些字,他突然就感觉鼻子一酸,连忙打了好几个喷嚏掩饰。

雨已经下了很久了,街上行人都走得匆匆,踩过那一个个小小的水洼,红绿灯和五光十色的霓虹在他眼里都变成模糊的光影,他抬头看着细密的雨丝从天空里浩浩荡荡地飞下来。

他在等喜欢的人来接自己。

 

10

一茶到的时候就看见狮子靠在大堂的墙上,发着呆,穿着厚厚的外套,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湿漉漉的。

他去薅狮子的头发,后者有气无力地躲开,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一茶也气笑了:“你他妈傻逼啊,非得惦记着坐你那地铁,你就不会像我一样打个车回来?”

他伸手去试狮子的额温,手心滚烫的温度把他吓了一跳,一下子语气都冷了:“前天我就看你穿得跟他妈零下25度似的,撑不住了不会请假?就一破家教,你脑子烧坏了?要拿着命来打工?”

狮子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很小声地问:“你怎么还是这么唠叨啊?”

……一茶不想理他,伸手去扯狮子胳膊,狮子被拽了一下,往他身上靠了过去,那一瞬间一茶感觉怀里的人抬起头,嘴唇轻轻地在他脸上贴了一下。

一茶低头看着狮子,很难描述那一刻的心情,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放软了声音说:“这都快十点了,别回学校折腾了,找个宾馆先睡一晚吧。”

一茶不打算告诉狮子,他知道这男的回宿舍估计团吧团吧躺下就睡了,不会吃药也不会保暖,不然也不会感冒两三天还好不了。他要亲自盯着,把这人收拾好了才能放心。

他找了家宾馆开了个房,把狮子塞进去,从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逼他换上,又掏出感冒药,煮了热水喂狮子吃,一边喂一边忍不住叨叨他长这么大了还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脑子长在那儿像个摆设似的,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硬淋雨。

“她有你自己重要?你看人家可怜,我看你可怜,”一茶盯着狮子喝水,“她没带手机你也没带手机?自己不能买伞还要你借?……”

“一茶,”狮子叫他好几声没能打断他,只好提高了音量,“一茶!”

一茶好不容易停下来,“干嘛?”

然后他就看着小孩慢慢地靠了上来,到底是没敢亲他嘴唇,最后只落在他下巴上,带着发烧的滚烫。

他慢慢地移开脸,一茶半晌没说话,然后擦了擦下巴,一脸嫌弃:“一股药味儿。”

小孩看起来困呼呼的,眼眶红了一圈,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软软地低垂着,委屈兮兮,“我是认真的……!”

他小小声地强调,一茶冷着脸,“你啥意思,你说我不是认真的呗?”

狮子抬起脸来跟他对视,一茶很少有机会这样看他的眼睛——狮子总是把自己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而且刻意不去看他,他突然想起那年夏天,狮子捂着额头上的包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手里还拿着狮子碎了大半的眼镜,那一瞬间的想法真是肆无忌惮难以抑制。

那是九月份温柔的阳光,是刚入秋时微热的凉风,是丛林里被不小心射中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又委委屈屈。

是他一眼相中想带回家养的崽。

后来他知道狮子不是那种柔软脆弱的小动物,他也坚韧也固执,有很傲然坚硬的骨骼,但养熟了之后一碰就躺下来露出肚皮给他撸。

 

狮子看起来是真的想跟他争辩个一二三四,他无可奈何地去哄狮子睡觉,把这个发烫的小团子塞进被窝里。

一躺下狮子就开始犯困了,明明眼神都涣散了,还拉着一茶要跟他说理,一茶只好也躺进去,偌大的一张双人床,狮子滚了两圈才滚到他身边,然后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他肩窝处。

一茶摸摸他的后脑勺,听见狮子在半梦半醒间恍惚低沉的声音问他:“上周四晚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生是谁啊?就是在教二那个。”

“你看见了?”一茶很自然地说,“那是我表弟,叫忆蒹葭,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狮子哦了一声,又小声地问:“……我生日那天,为什么亲我?”

一茶挪了挪身子,他温热的胸膛擦过狮子滚烫的额头,两人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那天你扭头看我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我那时候觉得,你就像只小猫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就是,你看起来很想让我亲你,我刚好也想亲你,所以,就亲了。”

狮子没再说话了,雨声还在窗外滴滴答答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久到一茶觉得狮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听见狮子埋在他肩膀上说:

“我不是小猫。……我是,第一次睁开眼就见到了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嗯,一茶轻轻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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